“追溯”近年是食品領域的熱詞，而對于嬰幼兒奶粉行業來說，這一詞出現的頻率更高。監管部門、企業各方都在強調追溯體系的建設。

　　“如果追溯體系應用成熟，假冒奶粉事件是不會出現的。”乳業專家宋亮說。對于普通消費者來說，“掃碼”是最可靠的識別真偽的方法。

　　上海假冒奶粉事件無疑是給嬰幼兒奶粉追溯體系澆了一瓢冷水。“來源可查、去向可追、責任可究”這是追溯體系建設的目標所在，這三個目標在多大程度上實現了?追溯的鏈條到底斷在哪里?事件過去之后，這些問題依然值得追問。

　　追溯體系初成

　　“相對于國內其他食品，嬰幼兒奶粉的追溯體系是做得最好的。”中國乳業俱樂部發起人、北京普天盛道企業策劃有限公司董事長雷永軍告訴《民生周刊》記者。

　　三鹿奶粉事件之后，“追溯”成為國內奶企加強質量控制與提振消費者信心的方式之一，很多嬰幼兒奶粉企業大力投入追溯系統建設，政府部門也加大了追溯平臺建設的力度。

　　2013年底出臺的《嬰幼兒配方乳粉生產許可審查細則(2013版)》明確，企業要確保對產品從原料采購到最終產品及產品銷售所有環節都可有效追溯和召回。

　　工信部于2014年6月開通了食品工業企業質量安全信息追溯公共服務平臺，伊利、蒙牛-雅士利、完達山、北京三元、福建明一和遼寧輝山6家嬰幼兒奶粉企業納入試點。

　　2014年12月，廣東開放了嬰兒配方奶粉追溯體系查詢平臺，被稱為全國首個覆蓋奶粉加工、奶粉銷售和奶粉消費等全環節的質量追溯體系。據統計，截至2015年9月10日，廣東省內所有6家嬰幼兒配方乳粉生產企業、14608家經營者加入系統，加入率達到83%，12765家上報了追溯數據，上報率達到73%。

　　另外，北京、上海、黑龍江、四川等地都提出要建立嬰幼兒奶粉追溯體系，并出臺了相關制度。

　　今年1月7日，國家食藥監總局印發了《嬰幼兒配方乳粉生產企業食品安全追溯信息記錄規范》，明確記錄的信息包括產品配方研發、原輔材料管理、生產過程控制、成品管理、銷售管理、風險信息管理、產品召回等主要內容，并要求生產企業對生產全過程的關鍵操作人員、關鍵參數進行如實記錄，確保記錄真實、可靠，所有環節可有效追溯。

　　“嬰幼兒奶粉的追溯體系已經初步建立起來，基本上國內的生產企業都搭建起了追溯系統，但離成熟應用還有一段時間。”宋亮告訴《民生周刊》記者，“平臺剛建成，大家需要磨合。”

　　經銷環節難追溯

　　追溯系統搭建完成后，重要的便是數據的收集。一位奶粉企業信息部門經理向《民生周刊》記者坦言，廠里數據的收集比較全，因為有考核。但中間環節掃碼困難，經銷商的掃碼很不理想，達不到70%。

　　目前，內地奶粉的流通渠道是從乳品企業到經銷商，包括一級、二級甚至到三四級，再到終端銷售，包括超市、藥店、社區店和網店等。業內人士透露，流通環節掃碼涉及到信息系統、設備、人員等問題，會增加成本，因此很多經銷商不愿意掃碼。

　　宋亮指出，目前我國奶粉的生產流通中，最具有話語權的是經銷商，經銷體系決定了產品的流向。“渠道為王，渠道里經銷商掌握話語權，還掌握信息的對稱，他們最了解企業的信息，也最了解消費者的信息。而我國的監管體系，主要是監管生產商，對經銷商的監管比較薄弱，會造成渠道混亂。”

　　他認為，上海假冒奶粉事件本身說明了渠道的混亂。這次造假不屬于生產領域，而屬于流通領域。

　　據國務院食安辦通報，犯罪嫌疑人陳某等人均有多年從事嬰幼兒配方乳粉代理銷售的從業經歷。他們在市場上購買低價嬰幼兒配方乳粉，裝入仿制的“雅培”“貝因美”罐體中，冒充高價品牌嬰幼兒配方乳粉銷售牟利。

　　“現在經銷商話語權很強，看他們能不能主動從事追溯工作。”宋亮分析，我國很快要實施嬰幼兒奶粉配方注冊制，屆時奶粉品牌減少，企業的話語權會加強，經銷商話語權會減弱。這樣企業會加強對產品流向的管控，強制經銷商做追溯工作。

　　嬰幼兒配方乳粉的造假環節更多出現在流通領域

　　消費者掃碼不積極

　　追溯體系最終發揮作用，離不開消費者“掃碼”。“消費者不使用追溯體系，追溯體系就處于停滯狀態，起不了作用。”宋亮說。

　　他認為，消費者使用追溯碼后，生產者能掌握消費流向，應對一些漏洞。比如造假的漏洞，只有消費者使用后，生產者才能確認產品真正流到消費者手里。而且按照新《食品安全法》的要求，消費者通過日常的消費行為去發現真假，利用追溯體系確定產品的真偽，及時向生產者反映，能起到監督的作用。

　　《民生周刊》記者走訪北京幾家母嬰店發現，來購買奶粉的消費者，大多不會去查奶粉外包裝上的二維碼或追溯碼。

　　“我想知道奶源在哪兒，但掃出來的結果是‘100%進口奶源’，這跟廣告有什么區別?”作為新媽媽，張瑩很關注奶粉安全問題，開始買奶粉時，她會掃一掃碼，但結果讓她有些失望。除了奶源地，她還想了解的是奶粉的進貨途徑，但能顯示這些信息的奶粉品牌很少。在經歷幾次失望后，張瑩便不再“掃碼”了，而是選擇在大型的母嬰店購買奶粉。

　　在一些三四線城市，“掃碼”的消費者更少。一位在湖南株洲經營奶粉店的人士告訴《民生周刊》記者，店里的顧客幾乎沒有要掃碼的，都是看宣傳冊，聽導購介紹。他也不會推薦顧客去掃碼，“用手機能掃出來的信息不多，很多奶粉要上官網才能查，太麻煩了。”

　　伊利、三元、雅士利、飛鶴、完達山等奶粉品牌，納入了工信部追溯平臺的試點，可查詢的信息相對較多，包括產地、質檢報告等關鍵內容。它們在外包裝上設有二維碼，只能掃出一串溯源碼，需要進一步到企業官網或者工信部網站上查詢。

　　“為什么沒有一個統一的平臺供我們查詢?”張瑩說，她希望，查詢的方式也能更便捷些，用手機掃一下就可以，不用再登錄網頁。

　　有些奶粉品牌為了鼓勵消費者掃碼，推出積分制度，掃碼的同時積分。“企業建設追溯系統后，還要進一步投入和管理，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這樣才能產生效果。”乳業專家王丁棉建議。

　　走向互通共享

　　工信部曾提出到2014年年底把我國全部嬰幼兒配方乳粉生產企業納入追溯體系。然而《民生周刊》記者登錄工信部的食品工業企業質量安全追溯平臺，發現平臺首頁依然顯示：食品工業企業質量安全追溯平臺為試運行階段，可以查詢伊利、完達山、三元、雅士利、明一和輝山等6家企業2014年6月1日以后生產的嬰幼兒配方乳粉質量安全追溯數據。

　　工信部消費品司一位處長向《民生周刊》記者透露，納入追溯平臺的目前還只有那6家企業，這個事情原則上是企業自愿參與，不是強制性的。試點工作已經結束了，但還在總結，工作方案還在不斷完善。“我們是鼓勵引導企業參與，但不會以我們的名義統一要求全國的企業加入。”

　　記者注意到，在食品工業企業質量安全追溯平臺首頁設有申請加入追溯體系的通道，點開后可以看到對接流程、技術方案等內容。

　　雷永軍指出，對于加入統一的追溯平臺，企業有顧慮。加入這樣的平臺，可能會泄露企業的經營信息，追溯向上是生產原料，向下是消費者，要做到保密比較難。“現在在企業平臺上能查詢到的信息，也都是簡略的，不可能詳細。”

　　“主要還是企業不愿意公開信息。”食品安全追溯信息指標體系研究課題負責人之一，中融博信(北京)科技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總經理韓敏說。她認為，企業可以上傳消費者關心的信息到公共平臺上，部分涉及經營機密的信息可以保留在企業平臺上。

　　按照新《食品安全法》的相關規定，國務院食品藥品監督管理部門會同國務院農業行政等有關部門建立食品安全全程追溯協作機制。目前，食藥監部門還沒有推出國家級追溯平臺，只建了地方平臺。

　　今年1月12日，國務院發布《關于加快推進重要產品追溯體系建設的意見》(國辦發〔2015〕95號)，提出建立完善政府追溯數據統一共享交換機制，積極探索政府與社會合作模式，推進各類追溯信息互通共享。鼓勵生產經營企業、協會和第三方平臺接入行業或地區追溯管理信息平臺，實現上下游信息互聯互通。開通統一的公共服務窗口，創新查詢方式，面向社會公眾提供追溯信息一站式查詢服務。

　　工信部消費品司上述處長表示，各個部門或地方建的追溯平臺在功能上各有側重，工信部的這個追溯平臺以后也會納入國家統一的信息化系統，實現互聯互通，這是追溯體系建設未來的方向。